独家责任：尿毒症患者李贵华的生死转折（图）

   一个星期前，农民李贵华在家唯一能做的就是“等死”，尿毒症，三四十万的治疗费用，让他无法承担。一个星期后，他躺在了河南省人民医院的病房里，接受治疗，等待肾源，治疗和生活费用全免。命运，突然峰回路转，源于一个偶然的机会，他遇到了在当地进行农民工返乡调研的中央办公厅督察室领导，从此在家“等死”的他，开始了新生。李贵华的背后，是一个患有大病亟待救助的群体，他们也期待一个社会体制层面上的“新生”。

　　噩耗 12年前哥哥因尿毒症去世，如今他也被查出患有此症

　　李贵华发现自己身体出状况，是2008年11月的一个下午。

　　当时他正在浙江一家工地干活，感觉身体困乏发软。他给妻子孙具玲打电话说，“身体不舒服”，孙建议丈夫回家，“在家里看病比大城市好歹便宜点”。

　　李贵华没有回家，他想象不出自己能得什么大病，“可能是累着了”，他跟妻子说，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，他想支撑到过年，可以多赚俩月钱。

　　半个月后，身体彻底无法支撑，11月23日，李贵华回到老家，他决定好好休养几天。25日晚上，李贵华的身体开始抽搐。家人连夜把他送到固始县人民医院，诊断很快出来了，李贵华患有尿毒症。

　　“搞错了，一定是搞错了！”对于结果，李贵华不能接受；对于尿毒症，他并不陌生，12年前，哥哥李贵红就因此病去世，他不相信同样的悲剧会在一个家庭两度上演。

　　1996年，新婚5个多月的哥哥李贵红，被查出患有尿毒症，半年之后去世，留下的是刚出生40天的女儿和3万多元的欠款。为让侄女得到更好的照顾，思来想去，李贵华提出愿与嫂子结婚。

　　婚后，老实忠厚的李贵华待孙具玲母女很好，“女儿一直以为他就是亲爸，俩人可亲了”。婚后3年，孙具玲又生了个儿子。

　　李贵华一家四口，家有10亩地，承包了别人10亩地，他所居住的村庄位于豫皖交接，典型的农业村庄，更接近于南方生活，每年种植一季水稻，20亩地的纯收入也就是万把块钱。

　　出外打工是村民改变生活状态唯一的出路，李贵华有一手粉刷的好手艺，农闲时间就跟着建筑队在外打工，农忙时间回家务农。在小两口的努力下，不仅还上了哥哥患病时欠下的3万元，还从原来的草房搬进了两层小楼。

　　孙具玲说，以前一家挤住在几间破旧的草房里，房子“冬凉夏暖”破旧不堪。2006年，盖了座两层的楼房，“建房花了9万元，而自己手里只有2万元，其余的7万全部是从亲戚朋友那儿借来的”。

　　李贵华夫妻的目标是：两年时间还清所有欠款，然而目标还没有完成一半，李贵华倒下了。

　　难题 肾移植手术需要三四十万，家里只借来了4万多元

　　对于固始县人民医院给出“尿毒症”的诊断结论，李贵华不愿相信，他坚信哥哥的遭遇不会在自己身上重演。他打听到南京某肾病专科医院，决定去那里寻找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
　　两天后，夫妻两人借了4万元奔赴南京，南京医院查出李贵华还患有高钾症，在急诊上接受治疗，急诊上住了7天半，孙具玲见了丈夫两面。

　　7天之后，结果出来了——就是李贵华最不愿意相信的尿毒症，医院建议住院透析治疗，或者进行肾移植手术，治疗费用保守估计需要三四十万元。

　　李贵华数数身上带的4万多元，仅剩6000多元，他彻底崩溃了，坚持拒绝住院，要求回家，“治也治不好，花那钱干啥？”

　　其实，第一次看病，李贵华已经动用了家里全部的积蓄——4500多元钱，还是他从浙江打工带回来的。

　　李贵华参加有当地的“新农合”，看病可以报销，但他的治疗和药物费用，许多在自费之列，“急诊不报，营养药不报……”第一次看病整个花费的3900元，按照县级医院60%的报销标准，出院当天，医院给李贵华返回了1600元。

　　而按照新农合的规定“不住院，不能给予报销”，李贵华在南京治疗的3万多元费用，则全部得由自己掏腰包。即使每次都能报，但每年报销不能超过3万元，这与三四十万的治疗费用，差距很大。

　　李贵华简单算了算，盖房欠的钱还有4万多元，加上此次治病的钱，已经负债七八万元了。 “如果真的有一天不行了，她（孙具玲）哪有能力去还？”

　　回到家，他们便去固始县人民医院住院治疗，所谓的住院治疗，其实仅仅在医院住了三四天，就回家养病了，没有办理出院手续。

　　孙具玲说：“不办理出院手续，这样拿药，在新农合范围，可以报销。”孙具玲还到附近一家工地“提灰”，一天30元钱。

　　等待 为了不再给家里增添负担，他决定放弃治疗

　　刚回到家的李贵华还可以走路，一个人在院子里转转；后来，半卧在床上；再后来，躺在床上，无力动弹。

　　“在家就是等死，没钱，有啥办法？”李贵华毫不讳言自己当时的状况，他坚决反对妻子再次出去借钱，“借也借不到了”。

　　李贵华的家位于信阳市固始县草庙乡吕岗村，村子距离乡政府四五里地，距离固始县城20多里地，拥有12个行政村的草庙乡并不起眼，经济排名在乡里中等偏下。这里自给自足的人们，主要种植水稻，一年一季。

　　草庙乡是个典型的农业乡镇，3万多人的乡镇，每年有一万多人出去打工，打工是村民唯一改变生活的途径，李贵华只是众多农民工中的一员。

　　李贵华的亲戚和他一样，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，从盖房到生病，但凡有点亲戚关系的，他们都借遍了，看病借的4万元，李贵华认为是亲戚能够借付的底线。

　　2009年2月，医生给李贵华下了“死亡通知”——“如果不及时治疗，最多熬不过两个月。”

　　当时的李贵华躺在床上，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，看着年幼的儿子和女儿眼泪横流。

　　孙具玲不甘心，她决定去乡民政部门寻求帮助，乡里人挺同情她的遭遇，但是政府也没有钱，他们告诉孙具玲一定会想办法的，但是要等时机。

　　等多久？或许等不到那笔救助，李贵华已经走了。晚上，孙具玲躺在床上，一个劲儿地哭，黑暗中看不到一丝亮光。

　　转折 中央办公厅督察室领导在当地调研时得知此事，非常重视

　　亮光闪现的时候，是两天后，孙具玲正在工地上，中央办公厅督察室和当地政府的领导突然造访他们家。

　　中央办公厅督察室领导的到来非常偶然，他们在当地调研“农民工返乡”问题，乡里就将此事反映了上去，“当地有个农民工，患有大病，无钱医治”。

　　他们决定实地调查，在李贵华家，看到李贵华身患重病却无钱医治，令他们深受触动。他们将情况反馈给了河南省相关部门，引起了省市县各级领导的重视。

　　很快，省卫生厅接到省委办公厅转发的帮扶通知，通知中要求省直各单位提出具体帮扶意见，共同帮助李贵华渡过难关。

　　3月17日下午，省委督察室领导带着省人民医院的专家、护士，带着最先进的救护车和急救设备、药品，紧急驰向固始县。省人民医院同时启动紧急救治预案，成立专家组，拟定初步救治方案。

　　18日一早，省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就开到固始县人民医院，接走了李贵华。经初步诊断，李贵华的病情为慢性肾炎、慢性肾功能衰竭、尿毒症终末期、重度肾性贫血、上呼吸道感染。

　　专家们紧急制订了治疗方案：继续透析治疗、纠正贫血、控制感染及其他并发症，并进行控制血压及饮食限制。

　　3月25日，李贵华躺在河南省人民医院病房内，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，身体状况逐渐好转，自己也偶然在病房内转悠一圈，活动一下身体。想起半年多时间的大起大落，李贵华恍若做梦。

　　“如果不是政府，或许我早就死了。”李贵华言语间充满感激，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，老天眷恋他这个家庭。

　　希望

　　25日上午，河南省直机关代表将3.8万元捐款送到了孙具玲手上，他们儿女的入学和在校生活、家庭低保、特别救助等方面，都已妥善解决。

　　河南省红十字会还为李贵华特别设立了专用的捐款账户，并为其寻找肾源开展器官捐献。

　　各级领导来慰问，很多不认识的人纷纷捐款捐物……孙具玲说，自己生活30多年，第一次接到那么多电话。

　　采访中，孙具玲问记者，能不能在报纸上登个感谢信，没上过几天学的她，想不出华丽的辞藻，她说：“感谢各级政府对我们家的关心，如果没有政府就没有我们全家，我们全家感谢你们。”

　　而孩子则说：“妈妈，你一定要把帮助我们的叔叔阿姨的地址留下，将来长大了我要亲自去谢谢他们。”

　　事实上，李贵华并非见诸媒体的第一个幸运儿，在2009年2月，河北白血病患儿李瑞因家庭贫困无钱医治，正准备放弃治疗时偶遇在天津调研的温总理，总理指示将其送京治疗。其中温总理个人捐款1万元。

　　作为患大病亟待救助的家庭，远不止李贵华一家，仅以白血病为例，一个不完全统计数据是，中国有400万白血病患者，并以每年3万到4万的速度增加。鲜有家庭可以承担高昂的治疗费用，他们有的通过求助媒体、社会，进行爱心募捐，有的家庭也曾试图向富翁、明星写信求助，希冀获得帮助，渡过大病难关。

　　希望李贵华背后那些患有大病亟待救助的家庭，都能够看到希望，希望与李贵华有同样遭遇的人，都能重获新生。

（ 作者： 郑州晚报记者 王战龙 王梓 图 编辑： ）